

记忆中的正月里的家乡,被成片成片的繁茂的李花覆盖着,连乡亲们的房子也掩映在素雅清新的李花丛中。那满山遍野烂漫的李花,把家乡的小山村点缀得生机勃勃、春意盎然,也点缀着我的童年生活,让我对家乡的李子有着深切与美好的情怀。
地处大山深处的家乡小山村,乡亲们利用得天独厚的山地资源,家家户户都种植了很多李树,李子是乡亲们的主要经济来源。李树生命力顽强,极易成活,在贫瘠的地方,李树也会茁壮成长,不惧风吹雨打,这也映衬着乡亲们勤劳坚强的性格。
自打李树上的花蕾渐渐饱满起来时,我和伙伴们总盼望着李树尽早开花结果。暖阳下,我们在李树下嬉戏,累了,就躺在树下休息,任凭身体舒展开来,静下心,竖起耳朵听,似乎还能听到李树花开的声响,一股股清香扑鼻而来。好不容易熬到了果子成型,我和伙伴们的好日子就开始了。常常约上几个伙伴,趁着春困时期,大人们的午睡时间,我们便猫着腰在李树林中东瞅西望,树上大个的李子都逃不过我们贼亮的眼晴。我们也懂事,能吃多少就偷摘多少,通常也就那么一小袋,然后找个安全隐蔽的地方分赃同享。那拇指头这般大小地嫩青的李子,苦涩着呢。即使嘴馋的大人,咬一口,准会皱眉躲脚。可我们不碍事,靠着我们的铜牙利齿,三下五除二,一会儿功夫就把皮去得一干二净,再用细盐淹渍片刻。这样吃起来,苦涩尚余,咸中带酸。我们解馋之后,心满意足,嘴里回荡着那淡淡地酸味儿,美的无法言喻。这种美好的感觉,伴随着我的整个童年。
每年公历六月中旬,李子才六七成熟,收购商就驻村收购。采摘时,乡亲们有单干的,有请帮工的,也有由若干个亲朋好友组成的互助组。小伙伴们最喜欢场面大的、热闹的地方,于是就跟着互助组跑。今天帮大伯家摘,明天轮到二叔家……采摘的时候,大人们用七彩塑料布铺在李树下,然后用力摇晃李树,“啪、啪、啪”的李子落地的拍打声,好比夏夜静听急雨拍打瓦片的声响,是那么急促,那么响亮!还挂在树上的李子,低矮的用手摘,比较高的用扁担末端的弯钩把树枝钩下来采摘,更高的那只好用竹竿敲。即使有的李子躲藏在树叶遮蔽的树梢中间,也终究逃不过我们小伙伴的火眼金睛。大人们会毫不吝啬地时不时地夸奖我们把活干得漂亮。“吃饭时,我们会把大块的肉都留给你们吃!”哄得我们心里美滋滋的。此时,感觉每一棵果树都长得特有精神,挂在树梢枝丫上的果子好像在欢笑着,落在地上的果子舒坦地躺着,装入袋子的果子安静地休息着。果树林中到处弥散着芬芳的果味,犹如月夜下远处飘来淡淡的桂花幽香,我们已完全陶醉其中。尽管骄阳当头,把小草都给晒得低下了头,却晒不萎我们采摘的热情,漫山遍野都留下了我们年少的青春气息。
傍晚时分,山坡上、山脚下、村头、村尾……都能看见大人们挑着担子,迈着急促的步伐往李子收购处赶。夕阳把他们的影子拉得长长的,影子也在舞动着。他们是大山里最勤劳的儿子,也是大山里刚健遒劲的舞者。人们肩上担子的嘎吱声,宛如丰收的乐曲、舞者的配乐,响遍了整个村庄。被果子清香浸透过地凉爽的山风,亲吻着人们愉悦的脸颊,带走一天劳作的疲劳。
夜幕拉开,蛙声四起,盈盈的月亮也已爬上山头,此时正是辛苦劳作一天的大人们的晚间论坛的热闹时分。我们这些小伙伴们往往也来凑个热闹,我们一边听着他们天南海北地聊着,一边吃着白天挑选回来的大个且较成熟的李子。这时我们吃得有点讲究,果子去皮后蘸着酱油慢条斯理地吃着。那酸甜咸混合的味道美妙至极,成了现在难以忘怀的美好回忆。
当然,大多数人家不会在李子收购时间段一下子把李子全部采摘完,会留那么一两棵李树让李子自然成熟。那熟透地红艳艳的李子挂在树上,似乎点燃了夏天的热情。在苦蝉的聒噪声中,我们可以吃果消暑,也可以果赠送来客。
岁月流转,沧海桑田。如今绝大多数的乡亲们随着城镇化建设的进程,都迁出山村。没人管理的一片一片的李树林逐渐被荒草杂树蚕食,直至枯竭荒芜。外迁的乡亲们凭着如李树般顽强的生命力,四处皆可扎根,努力创造新生活。他们中不管小有成就者,还是庸常如我这般的普通者,内心深处都操守着那份李子般的质朴,过着宁静、和谐与踏实的生活。
“草色青青柳色黄,桃花历乱李花香。”又是一年春到花香时,闭上眼,仿佛又闻到了家乡李花的清香,尝到了家乡李子的味道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