

一、
又是端午节。
仿佛又看见那用红纸条束裹的菖蒲、艾叶,是怎样虔诚地被钉在五月的门上。
一股浓郁的芬芳,如薄雾般轻轻地弥漫开去,把所有的邪气晦气浊气恶气,都驱逐到很远很远的地方。
我淤塞的心绪,亦被这浓香熏开,浑身上下一片轻松,感到特别的耳聪目明;于是,一股诗意在我的心空袅袅升起,开成一朵灿然的花——
一朵没有受过污染的山间野蔷薇……
二、
你又在调制雄黄酒吗?
你是否又把它泼洒在墙边屋角?据说,蛇蝎毒虫一闻到那气味,就会逃遁而去。
其实,蛇蝎毒虫并非最可怕的,藏匿于心中的妖雾,才是人世间最大的忧患。
与其把雄黄酒泼洒在地,不如将它一饮而尽,是蛇是蝎,就让它现出原形!
害怕吗?白娘子敢喝,我也敢喝!
心中没有妖孽,自然也就不怕现出原形!
三、
在一阵嗨哟嗨哟的号子声中,一艘艘龙舟抖去满身的尘埃,又畅游在碧波雪浪之中。
锣鼓声、鞭炮声,汇成五月最壮美的交响!
这一天,家乡的每一条江都成了汨罗江:人们要在江上打捞那位投江古人的不死魂灵,打捞一种沉重如磐的民族精神!
虽然有许多人并不懂得那峨冠博带的三闾大夫,也没有读过他写的如兰似蕙的《离骚》,但他的忠良和忧愤,却如滔滔江流滋养着一代又一代的中国人。
是的,自他纵身一跃的那一刻起,所有的河流就再没有平静过……
陪母亲过节
乡村的儿女在风中移动,旅程绷紧,回归的期盼最短最真。你千里迢迢地赶回家,就是要跟母亲一块过端午节。
你跟母亲面对面地坐着,
与母亲只有一块玻璃的距离。
你在玻璃的这边,
母亲在玻璃的那边。就这样,静静地定格在岁月的深处。
但母亲的目光依然弯成了钓钩,将村口那条黄土路提到心口一起颤抖,早已将熟悉的乳名念叨了数遭。
没有伤感,你只平静地说:我回来了,一起过节。
就像小时候,跟着哥哥,戴着梦中妈妈绑在手上的五彩线,爬上不高的北山,採艾蒿、野花、蹚露水……赶在太阳出来前回家,吃妈妈煮好的鸡、鸭、鹅蛋,还有粽子。不在吃多少,而是那种难忘的情景。
生命中多少次圆缺,终将在夜的沼泽中隐逝。而母亲,如村后突兀的岩,永远矗立在你心的高地,无论你走遍天涯海角。
是的,回家,是一种割不断的根须,思恋和怀念相联着,贯穿整个龙的华夏。
(附记:跟我同一个老人中心的任志强大哥返国,恰逢端午节,特从上海赶回千里之外的故里,陪已故母亲过节。他给我发来短信,其言辞之真切,令我眼眶发潮。
从去年8月开始,长乐籍书画名家石桥回到家乡采风,并以“记住乡愁映像长乐”为主题创作了200多幅书画作品,从中再精选100幅无偿捐赠给家乡。近日,长乐市博物馆将这100幅精品作为长乐市《记住乡愁》系列文化丛书之一编辑成册。此中穿插数篇石桥的童年回忆、创作感悟和全国各地艺术家的评论简语,装帧精致,乡土味十足。现刊载本书(《乡音》)作者自序一篇,以馈读者。(编者)
作者 陈金茂(美国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