陈勤臣墓碑

宋代古驿道

　   今天是立冬后的第一天，天空蒙着淡青色的纱，在天色渐亮间，纱似掀开一层又一层，但总也掀不到底。细雨微斜，与这纱相互交融，山川、草木以及我们这群在山林间行走的人儿都被晕染得青翠透亮。

　　带着对清朝北洋海军左营守备致远舰副管带陈勤臣的敬仰，我们顺着岗脊尾山上的羊肠小道缓步向前，一路上有形似苍耳的东西刺痛皮肤，还有丛生的荆棘阻挡前路，但这丝毫也阻挡不了我们前进的步伐。等到自己也变得和苍耳一样时，我们来到他的墓前。丛生的杂草掩映，秋风萧瑟后的衰草枯黄随意夹杂在草丛里，墓地周围的大树，不时撒下一些“黄蝶”，像是一幅天然的写意。当年墓地按武将安葬的规制依稀可辨，只是少了旗台，如今，只剩一块墓碑安稳地立着。同行的文友用刷子刷去附着在上面的尘垢，字迹斑驳，隐约可见“左翼左营守备陈勤臣公男昭武都尉北洋海军……”，大家念了一遍又一遍。恍惚间，我听到当年中日甲午海战时那震耳欲聋的炮火声，还有那些中华民族的热血男儿迎着日舰，吼出了“舰在人在，舰亡人亡”的豪言壮语。此刻，这些历史的回声似在云霄徘徊，又似大鼓敲打着我的心扉，经久不息。长眠地下的陈勤臣，如果时光流转，我能否与你促膝长谈，当年的海战是怎样的悲壮?只是，一个多世纪过去，当年誓死卫国的英雄留给我们的那块表明他身份的墓碑，正无言地伫立，那会不会是他的眼？替他看着中华民族的日渐兴盛，看着家乡的日新月异。

　　带着一些感动和骄傲，我们沿着山路，穿梭在那绵延不绝的群山中。宋代开辟的古驿道成了我们此行的第二站。

　　雨后的古驿道掩映在青翠的山林中，石板上的积水泛出点点白光，那凹凸不平的石面长满青苔，到处是岁月打磨的痕迹。杂草从石缝恣意长出，驿道两旁随处可见野山茶花树，树上挂满果实，果实间还有繁密的白色花朵绽放，沾着雨珠尽情展露笑容，有的花骨朵含苞待放，春华秋实在同一棵树上同一时刻演绎，一点也不觉得违和。

　　穿行于这芳香满怀的古道上，每踩上一个石阶，就像弹响一个琴键，历史的旋律便在这寂静的山林间倾泻而出。那是多少个脚印的重叠呀!那重重叠叠的脚印里，有穿蓑戴笠的农人，有负责传递公文的差役，有金榜题名的学子，有苦心经营的商贾……思绪跨越千年，我感受到他们从我身边疾行时衣袂扇起的气流，听见他们福州话的古韵悠长。于是，我跟随着他们的脚步顺山路而下，在山林鸟儿的一阵啁啾之后，到达横店村。那里沿道有36家店铺，店幡在夕阳中轻轻招手，那些出门在外的人，漂泊的心终于找到了落脚的地方。来一壶好酒，切上一盘牛肉，再来一碗粉干，路途的疲倦就一扫而光。到夜晚的街市上逛逛，回来做一个美梦直到天亮。

　　飘飞的思绪就像风筝，从千年前放飞到了现在。我轻轻收了收手中的线，它安安稳稳地落在了当下。

　　终是要离去了，虽有一些莫名的惆怅。车行在那条蜿蜒的水泥路上，目光所及的地方长满了芦苇，芦花簇拥在一起，升腾起淡紫色的氤氲，在四野以绿色为主色调的初冬，显得格外温情脉脉。我对着它的笑颜如花轻声诉说，今天，有一位像风一样的女子和一群文友来过，在这里，她和历史相遇。明天以及明天以后永恒的岁月里，定会有人怀着和她同样的情愫涉足于此，那时，谁会和今天的她遇见呢?

　　(作者 段玲)